但路还是要走的,为了走快点只有快速摆动屁股,扭动腰,迅速挪动小脚,小步快走,给人一种颤巍巍感觉。虽能移步,但走得特别费力,时间稍长,人就累的气喘嘘嘘。见整天这样受罪,而冬梅仍对我逼迫得紧,我真气妥了,又不想干了。我多次在冬梅面前申诉,她始终不松口:我直接去找老倪头,他不仅不同意,反而对我暴跳如雷,一顿臭骂。自我进杂技团,他对我说话都没高声过。骂完后他将冬梅叫来,要冬梅从现在起,没有他点头,不许脱下《金莲鞋》。这时我才深深体会到,进了这圈子是没道理说的,想退出,那门都没有,我虽气得一天多没吃饭,但考虑到现在处境,只有忍气吞声练下去,左思右想,没第二条路可走。 从今以后,在冬梅绝对控制下,己完全不由得我,若稍有松驰,偷懒,冬梅气了,也会毫不犹豫将杂技团家法拿出来,同当年老鸨用竹根鞭抽打方云,逼其就范一样狠,而用的方法同她女儿桃红一样,用鞭抽打我的大脚和臀部。 冬梅惩罚我时,我躲也无法躲,跑又跑不掉,而且深知这江湖班子手段之无情,也知只有加强训练,早日练成才能早日免受这皮肉之苦,好咬紧牙关练下去。这次交锋后,我己彻底屈服了,我在重复当年方云故事,不知不觉对老倪头夫妇产生惧怕心理,对他们的指令不敢有半点违抗。不过,老倪头再也没责骂过我,对我的态度比杂技团其他人要友善多:特别是冬梅,关心我不亚于她女儿桃红。 人迫到绝境,往往会逼出平时想不到匪夷所思办法。冬梅口口声声要我扮古代小脚女人,这时我猛然醒悟,这戏剧舞台云步不就是为小脚女人设计的,古代女人都裹小脚,为了体现古代小脚女人举止,才有了云步这门舞台艺术。云步的核心不就是小步快走,上身保持不动,能最大程度保持平衡,这也是我最近的摸索出来切身体会。这样心里阂然开朗,我干脆用舞台步代替日常行走方式,果然事半功倍,刚锁上《金莲鞋》时掌握不了平衡,站都站不稳那能走云步,现在穿得时间长了,身体也适应了,能控制身体平衡,再走云步也顺理成章,经这十多天坚韧不拔摸索,终于掌握了用脚指和脚前掌走云步技巧,完全能行走自如,《金莲鞋》也不能限制我的行动了。 冬梅见我掌握了穿《金莲鞋》行走如常,又开始新的训练,她就将我双手反绑吊在后面,连吃饭时都是她喂我,见这样折磨我,我又气又急,但又不敢不从。从早到晚绳都不松开,而且将我一人关在那密室练,失去双手平衡机能,一举一动又受到新的考验,练的时候失去平衡摔倒是常事。这下可受罪了。我倒下时,无手支撑,总是直挺挺掼在地上,痛得不能动,而起来更费劲。若不是春节前练咬吊着的木球那功夫,这样起来更难了。我终于明白这老倪头训练,是循序惭进的。明白这道理,我都不敢想后面还有什么魔鬼式训练在等着我。到了阴历二月二龙抬头,杂技团从这天开始新的一年演出,邀请我们主要是一些矿主,庆贺新的一年,搞的开工典礼。他们图的是吉庆热闹,对节目也没什么特别要求,都是包场子的,给的报酬也不高,所以老倪头将我留在家里继续训练。 除了晚上睡觉和早上练功,其他时间我双手总是被冬梅勒颈吊在背后,紧紧反绑着,那绳子紧得从正面看,同没手一样,只有横七竖八麻绳紧勒在胸前,将胸部勒得凸出多高,而腰则勒得同纤细的狗腰一样。冬梅告诉我,这是老倪头临行安排的,我也只有认了。杂技团大楼几乎没人,我虽行动很自由,就是外出也无人问,但我这样子,连大门都不敢靠近半步。运动时间长了,绳索常给挣松了,刚舒服放松一下,可雪莉她不放过我,常挺着大肚看我练功,见绳松了毫又客气上来将绳紧了又紧,开始我还想与她抗一抗,试了一次,她只是轻轻一推,我就站不稳,直挺挺摔倒在地上,我摔痛得连气都出不来,她可不管我的痛楚,用脚踩着我,将绳拽紧,重新打结,气得我大声骂她,但又无可奈何。后来她要紧绳我再也不敢乱动了。我又苦苦撑了一个多月,身体其本上适应了。跑、跳、翻筋斗,走云步、就同天生小脚一样。这时冬梅喜出望外 ,夸我基本功太好了,老倪头对我没看走眼。接着开始练习《美侠女起解》这节目了,冬梅开始将我完全按古装仕女妆扮起来,对于脚,她安排我穿一条宽大绣花灯宠绸裤,用约二寸宽白绫将裤脚缠裹在我穿三寸绣花鞋上方,正好是脚掌后部和脚踝部位,灯笼裤腿罩着,那三寸金莲被盖起来,但稍运动就时隐时显的露出来,外观同小脚女人无异。然后仍同样反绑练功。冬梅再给我穿了身戏服,头上插满沉重绢花首饰,与平时穿练功服就大不一样了,头重脚轻,宽袖大裤很不方便,行动难动更大。冬梅还有特别要求,不能弄残了妆,若在演出时出现这样情况,再精彩的演出也砸了。这就是要我绝不能失去平衡跌跤,故练的时候注意力要特集中,不能有丝毫大意。有了前面基础,只要我习掼了这武旦妆扮,应当可以表演自如的。 目前是阴历春三月,雪莉预产期快到了,唐大夫还没来,我心里不免着急起来,不知他在上海工作有无进展。到三月,为了增加我对身体平衡控制能力,冬梅又给我上了膝铐和脚镣,我不能迈大步,这又大大增加我行动难度,迫使我行动更加聚精会神,小心谨慎,不敢有丝毫大意。 三月末一天,我早早起来,同平常一样就在冬梅客厅里带膝铐、脚镣练走云步,最近我己摸到一些技巧,集中精力练,想早日克服膝铐、脚镣对我行动限制。冬梅和雪莉在旁边一边观察一边指导,并照顾我,给我擦擦汗,补补妆,喂喂水,时不时整理我戏服,固定头上因运动松动首饰,同时也毫不客气紧紧被我弄松了的麻绳。转了几圈,由于快速移动,脚镣链哗哗响个不停,走着走着,我看她俩突然笑起来,我以为我身上那儿有什么问题,我停下步,扭动着五花大绑身子,低下晃动着插满绢花,钗环,步摇首饰头,仔细看有什么不妥。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肩,我吓了一跳。回头一看,是唐大夫,挎着一只双肩旅行包,风尘扑扑站在我背后。我马上想到我一身装束,羞得想往冬梅房间跑。但他拽着我背后绳头,不让我进房间。我双手不自由,同时膝铐、脚镣也限制我,怎么也挣脱不了。 唐大夫己是熟人,他不止一次看过我们排演,见怪不怪,哈哈大笑说: “只要我俩长时间未见你,总是给我一个意外。那次在泾南饭店见面情景,我仍历历在目,怎么也忘不了。” 没想到他当冬梅面提及在焦总那儿难堪之事,我有点恼羞成怒了。乘他不备,用穿三寸绣花鞋的脚,对他脚背狠狠跺了一下。若正常情况下,我这脚趾跺人根本没有力道;但训练了这三,四个月后就不一样,他虽穿皮鞋,也痛得弯下腰,摸抚着脚背,哼了一声。雪莉急得忙过来看。我心里得意极了,但表面上我忙说: “老唐。对不起,我不小心踩了你的脚,不痛吧!” 冬梅知道我的想法,白了我一眼,去招得唐大夫去了。我也觉得无趣,在沙发上坐下来。唐大夫由雪莉带着去洗漱去了,我乘机对冬梅说: “唐大夫不是我们圈里人,你快把我松绑,我去卸妆,不然怎么好意思呢。” 冬梅睬也不睬我,忙着彻茶拿点心。我知道她生气了,我再不敢言话,但无计可施,虽我自已能解开,但冬梅不点头,我不敢。只好尴尬地坐在那里。 唐大夫回到客厅,看他情绪很好,估计事情办得还顺。果然,他告诉我们,在上海顺利找到接受单位,这得益于他在上海推销我们的新药,新药特殊疗效给上海同行留下深刻印象,同行非常欢迎他,帮了很大忙。贡江那边,由于这几年经济发展了,特别是特色门诊的繁荣,吸引一些年青高水平医生来,慢慢取代了唐大夫在领导心中地位。同时,防治所有钱,日子好过,所里不少人也盯上唐大夫这有职有权的所长位子。他想走,有些人巴不得。所以,离开贡江手续也办得顺利。他当然也惦记我们的公司,据他讲,目前那里一切顺利。由于工厂干得时间长,我们厂生产的药品比集团公司那里工厂质量好多了,是抢手货,工厂干得很火,那谢明生管得还有条不紊,也不同我们那样低调,市里跑得多,各方面也熟了,听了这些我也放心了。唐大夫来,冬梅知道他有事与我谈,她们坐了一会,借故离开了。我这样子与他坐在一起,很不自在,不由自主地扭动身子,挣着绳索;两只脚尽量往沙发下缩,不让他看到我脚上脚镣链,尤其是那双艳丽红色三寸绣花鞋,真怕他打破砂锅问到底。唐大夫知道我们在排练节目,也见怪不怪。很快我们就谈上正题。他非常感叹地说: “现在的贡江市己今非昔比了,它虽是小县市,经济总量小,但发展势头在省里挂上号的。市长也财大气粗,对我们那小公司几乎是不屑一顾了。” 我低着头沉默无语,我对市长如何看待我的公司无所谓,我想的是汪恩义他是绝不放过我们。他比市长有头恼,他知道我们的价值和巨大经济潜力,我最担心是,他对我们在贡江的野心和防又胜防手段,时时刻刻威胁着我的公司。可能唐大大见我这样,以为我为现在装扮仍处在尴尬中,就主动说: “你绑得很难受吧!我来帮你解开绳子,你去换换妆。说你不要生气,你这样子真别有一番风味。” 我挺起腰,抬起头望着他笑嘻嘻地说: “不麻烦你了,今天训练还未结束,这样子对我是家常便饭,习惯了不碍事。这杂技是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。我这样浓妆艳抹,锦衣华服,绳捆索绑经常面对成千上万观众,这是工作,早习以为常。这时卸妆,等会训练时又上妆很麻烦。我们还是讲正事吧!我现在担心是汪恩义将对我们有不利行动,因为他是我的竞手对手。” 看唐大夫举动确对我是好心,同时又想道,这又不是第一次这样面对他了,人也放松了,真正全神贯注谈事,也忘了自己现状。见我重题贡江之事,唐大夫也忧心忡忡地说: “除了汪恩义,我最担心的还是刘大嘴那帮人。这次去贡江办手续,有几个与我关系很铁的医师告诉我,说我走得对。他们己得到确切消息,刘大嘴的人己有铁证认为雪莉还在《蓬莱山庄》。我走后你到那里要特别当心,我想,你己有退路,还是完全放弃那儿为上策,避开他们。你的新基地进展怎样?” 我认为唐大夫话有道理,就说: “应当有进展。这样吧,我们明天到冬梅那请几天假,就去看看。” 目前冬梅对我训练基本满意了,故同意放了我一周假。她给我脱下令我难堪的《金莲袜》和《金莲鞋》,但她找出几双高跟鞋,式样除了不是坡型底,有鞋帮,其它与《金莲鞋》无多大差异,那尖尖极高后根与鞋头距离也不过三寸,穿上后这脚背与小腿杆也拉成直线,同穿《金莲鞋》无多大区别,不过踝关节能自由活动,人要舒服多,她要我穿我未敢拒绝。冬梅要我日常也穿这种鞋子,我虽知她用心良苦,但在外行动实在不变,而且那奇特走路方式也会惹人非议。可能冬梅早有思想准备,她从中挑出一双要我马上换上,也没多言语就走了。当时我没在意。我想抓紧利用这几天假多办的事,当天决定与唐大夫去何家湾。
离开杂技团时,我脱下这身令人揪心武旦戏服,换上我喜欢男式便装,走在朗川街上,我买了双平底鞋准备换下那双要人命的高根鞋,那知换鞋时才发现这鞋脱不下来,鞋带中有细钢丝,上了暗锁,我无可奈何叹了口气,这样睡觉时也无法脱下,双脚也无法松驰一下,还不如在杂技团。与我预料的一样,在外面我不敢用云步,尽量用正常人步子走,但这双鞋迫使我走路与别的男人不同。果然,穿一身男装我,穿了双特高后根鞋,而且的走路方式与众不同,自然引人注目,从与我相遇陌生人眼神中我己觉查到别人对我感觉,虽又气又急,但又无计可施。唐大夫好心建议我最好穿一套时髦一点女性服装,否则真有点不伦不类。我只好硬着头皮买一套女装换上,想尽快将事办好,早日回杂技团,免得丢人现眼。 唐大夫对何家湾这新址很满意,说我有眼光。何富宝也很尽心,实验大楼己封顶,他熟悉那里环境,引来沟里一处山泉的水,解决了用水问题。村里己将所有批文手续办好,我将余款付了,看样子十月以后可以搬家了。 唐大夫回到朗川后,将雪莉接走了。我终于放下心中这块石头,冬梅也称心了。雪莉讲生完孩子,她想去何家湾帮我干,我当然是求之不得。 这次《野玫瑰杂技团》受创后,重新演出。虽在朗川本地有演出市场,但收入还得靠外地市场。遇到了同行激烈竞争,尤其是被拉出去三个队,熟悉老倪头在外地演出市场,纷纷去抢占客户。汉川是老倪头传统演出重要市场,当他再去联系时,老姜已带周扒皮的《明星马戏团》抢先到了。 汉川是水稻产区,每年的插秧节举办得很隆重。当地接待单位己先接收了老姜,见老倪头又去了有些为难。最后他们商量结果是两支队伍同场竞技,谁的观众多谁留下来,因为他们闹不清过去来演的是老姜的人,还是老倪头的人。老倪头回来召集大伙商议。大家认为战胜《明星马戏团》很难,这次不是老姜那个小班底主演,而是《明星马戏团》主演,他们阵容庞大,其高空软带表演和空中飞人节目,惊险又刺激,一贯很有人气。杂技魔术上他们已窈取到《锁链捆美人》的秘密,己公共演出,故大家认为自己优势并不明显,连老倪头儿子都劝老爷子放弃。但老倪头眼盯着我,坚持搏一搏,他将宝压在我身上。我知他心思,若这次比不下《明星马戏团》,那今后想在外地打开市场就难了。 正当我磨拳擦掌准备去汉川大显身手时,出乎我意料,老倪头并设安排我去,连冬梅也未去,他和他儿子一块儿带队去了。我不知他葫芦里买什么药,我知道,这些江湖人的脾气,不该问的事不能开口。就是冬梅也给闹的同云里雾里一样,老倪头只是吩咐冬梅在这段演出时间,坚守在朗川不要外出;尤其强调,要绝对控制我,不能出杂技团本部半步。 冬梅想控制我太容易了,自大队人马出发后,她就给我锁上《金莲袜》和《金莲鞋》,再将日常用螺丝的膝铐,脚镣改用铆钉砸死。尽管她没要我换戏装,也不要求我化妆,用麻绳束缚可能她认为更没必要,我现在自己脱缚那完全是小儿科,我仍日常打扮,但我心里明白,我这样子还是不敢出杂技团大门半步。不过老倪头近来给我安排一项奇怪训练项目,踢键子。踢键子看似简单,但锁着锁铐用小脚踢实在不易。踢的时候要不断跳动,即要保持平衡,又要准确接住下落键子。练了一个多月才有眉目,练到后来还能跳许多花样,冬梅夸我悟性高,非常人能比。 冬梅和我虽未去,心里还是惦念老倪头。他们的这出山第一仗太重要了,冬梅每天与老倪头通电话,了解那边情况。据冬梅得到消息,汉川插秧节定在谷雨那天,四月十八日,《野玫瑰杂技团》才赶到汉川,在汉川中学体育场扎营。《明星马戏团》专组织由老姜带队的《明星杂技团》已先到了,这个演出队集中了《明星马戏团》的精华节目。他们高大演出棚占据了大半个体育场,《野玫瑰杂技团》只好在它对面西南角搭帐蓬,两演出棚之间空地是观众看戏的地方。这次是两支演出队伍首次面对面竞技。冬梅告诉我,这件事若放在五年前是不可能的。《明星马戏团》当时对这种不入流草台家班子,几乎不会正眼瞧一瞧;对汉川这种收益相对低,而且交通不便水稻农区,也不会放下身架去演出。若五年前两军相遇,倪老头会自知之明主动退让。然而这次倪老头不顾众人反对,要去搏一搏。冬梅认为,原因是多方面的;首先是周扒皮欺人太甚,这汉川本不是他们这种大型马戏团传统演出场所,他在老姜鼓动下非要介入,就是打击老倪头;其二,他为女儿周园园争到省杂技团演出机会,被桃红占先了,对老倪头恨之入骨;周扒皮阴错阳差通过黑道绑架了我,将老倪头彻底得罪了,但这家梁子算结下了,新仇旧恨,今天他们又找上门来,老倪头能示弱?最主要还是反击叛逃出去老姜这几个白眼狼,不斗倒他们,《野玫瑰杂技团》今后真难以站稳脚跟了。而这次是文斗,比技艺,老倪头更要搏一搏了。 虽然冬梅义无反顾支持丈夫,但她对老倪头放弃我这个《野玫瑰杂技团》当家花旦很疑惑。不过她相信老倪头,他是不打无准备之战。人强不如命强,汉川传来消息还是令人心悸,相持快一周了,《野玫瑰杂技团》仍处在下风。这周扒皮实力比老倪头强多了。比赛定为八天,若最后二天仍板不过来,那今年是《野玫瑰杂技团》在汉川最后一次演出了。 大队伍出发后第六天夜里,冬梅将睡梦中我摇醒。我白天活动量大,夜里睡得沉,起来后晕晕呼呼,她卸下我脚上镣铐,跟她上了汽车,又上了高铁。在飞驶的列车上又睡着了,到快下火车时,才清醒。见我清醒了,冬梅才告诉我,昨天晚上接到老倪头电话,要我们速去汉川。 乘汽车中午才赶到汉川所在县城。出汽车站就上出租车,直奔县郊一个不起眼的小宾绾。午饭后,冬梅要我抓紧时间休息,也不提去汉川演出场地之事。冬梅那神神密密,又极度紧张样子,也令我摸不到头脑。但我明白,老倪头不会无缘无故召我来的,一定有重头戏在我身上,我也要有思想准备,就老老实实上床,好好休息一下。 下午五点我再也睡不着了,但起床出不了房门,外面反锁了。我无事可做,就干脆在卫生间,从头到脚清洗一下,洗去旅途中尘土。刚洗好,头发还未干,我穿着睡衣用干毛巾擦头发,冬梅开门进来,端了一碗糖鸡蛋要我吃。我一看明白了,晚上有演出。这糖鸡蛋压饿,又不要常上卫生间。吃完后不感到饱,我知道演出时是不能吃得太饱的。但我不知道演出在那里,汉川我去过几次,离县城还有五十多公里小水泥路呢。 吃完饭,冬梅从随身携带行动箱中拿出化妆品和服装。这小宾馆客房没镜子,我无法自己化妆,全由冬梅一手代办。 化好妆,梳好头,插上首饰绢花,锁上《金莲袜》和《金莲鞋》,穿上衣服。我看不见她将我装扮成什么样子,只看到这身绣花红缎子演出服是过去我从未穿过的;上衣是大襟宽大袖子,下面是绣花红缎子灯宠裤,外套长裙。衣服散发出崭新衣料特殊气味,看试样有点象民国富贵人家年青女人嫁衣。三寸金莲绣花鞋也是大红的,崭新的,鞋头还缝一朵红绒花。冬梅并设有将我作旦角打扮,今晚应当不会演我己掌握的,作为老倪头看家好戏《美侠女起解》。我心里七上八下,不知他们要我上什么节目。将我妆扮好,天己黑了,冬梅先出去看了看,然后将我拉出房门,急匆匆出了小宾馆大门,迅速上了一辆不起眼七座农村常用小客车。我从未见过她干事这样神密,小心。车子急驶出了县城,奔上一条窄窄水泥路。不过从我穿着打扮看,老倪头应当作了精心准备的。在路上冬梅很紧张,一言不发。我也不敢问,临近汉川已是夜里九点左右,汉川中学灯火通明,人声嘈杂。到了中学门口,人进进出出,老远就看见《明星杂技团》高大演出帐蓬,周围人声如潮,喝彩声不断;但我们演出帐蓬附近明显冷落多。 小客车按着喇叭,在人缝中钻,好不容易开到我们自巳帐蓬后门。冬梅先下车,不一会出来一群小伙子,簇拥着我,在黑暗中无声无息进了演出后台。与大伙见面我非常兴奋,大家都友善地上我打招呼。但我明显感到一种沉重压抑气氛。很快大伙引我见到老倪头。老倪头这几天明显瘦了,冬梅在与他交谈,他不停点着头,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。待冬梅讲完了,他将我召到跟前,平静得同在朗川大本营一样,吩咐我说: “倩兰。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,不要紧张。今晚没别的事,你就是游街。” 杂技团游街就是作广告,让主要表演者与观众见面,是一种传统拉票手段,为后面表演节目辅底。但我并没有穿这种民国女人衣服节目呀?怎么游街。见我一头雾水,他笑了笑说: “这次冬梅嘴把得真严,什么也没透给你。是这样,你上今天最后一个节目;踢键子,为明天正式上演辅底,相当游一次街吧。” 我吃惊得嘴张多大。踢键子。踢键子也是杂技节目?我始终认为踢键子是训练我小脚的运动能力的,没想到还上台表演。但我相信,千辛万苦将我召来踢键子,肯定不是老倪头心血来潮,一定有特殊作用。见我没应声,他对冬梅说: “你带她到一个僻静地方,好好休息,让她心静下来。我己安排倩芳和倩芬配合她演出,一定要心静,心静才能出好节目。” 到十点半左右,冬梅带倩芳和倩芬来了。她俩穿一身大襟灯宠裤绿色练功服,都在头上扎了羊角辫,穿的是绿色绣花鞋;与我一身大红绸缎呈鲜明对比。冬梅将三支带着长长羽毛键子交给我们,带我们到了舞台后。隔着幕布往外看,我们在演自行车走钢丝,这是一个非常迎合农村年青人节目。但从下面观众群体看,真正农村青年并不多。我从外面进来时,学校外面公路上密密麻麻停满了各种车辆,小卧车占大多数。今晚客人与往年不一样,从县城甚至市里赶来的人占相当比例。所以与《明星杂技团》高空跳扳节目比较,我们的节目对观众吸引力要差得多。我看这情况,心也揪起来,暗暗着急。 撒下钢丝后,我们要上了。按老倪头安排,倩芬和倩芳先上。节目报完后,她俩出台踢了几分钟,台下观众又走了不少。我心想,这老倪头胡闹,这种踢键子十多岁女孩都会耍的节目,那能登台。即来了,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。 该我上了,我不敢看下面观众,先从幕后将键子抛出去,今天没锁膝铐,又没被绳反绑,感到身轻如燕,我用脚轻轻一跳,身子腾空而起,一个鲤事翻身,一个漂亮后翻的动作从后台飞到前台。人到舞台上,凌空接住键子,再用脚一送,键子又飞上天。我稳稳落下,脚往后提,用三寸金莲小脚掌在背后接住落下键子,用金鸡独立姿式亮象,向台下观众抱拳行个江湖礼数。 出台时我象一片红云从空中落下,给人耳目一新,当我亮象后,台下虽没什么太大动静,但吸引一些人往我们台上看。我用不同式样动作踢键子,与她俩踢了几个回合后,听到台下突然有人惊呼: “野玫瑰姑娘。是野玫瑰姑娘!” 接看着更多人交头结耳,有叫的,有狂喊的。
“是她。不错,是她!” 我感到又有不少人挤到台前,围在台下指手划脚地说: “确是野玫瑰,不过今天服装变了,模样没变,他们是去年来演的杂技团。” 我听了暗暗吃惊,这《野玫瑰杂技团》的招牌变成我的名号了。看来过去的表演,还是给汉川观众留下极深刻的印象。 “唉呀!”有人高叫:“这野玫瑰姑娘还裹过小脚?快来看呀!” 更多人涌过来,更多人在叫喊: “稀奇。真稀奇!这小脚女人也蛮好看的。” “难怪她一身民国女人打扮。相称,相称,真漂亮。” 台下七嘴八舌乱叫乱嚷,乱轰轰的。我往台下一看,更多人往这边跑,人越聚越多。往前看,观看对方节目人也过来了。这时,老倪头从后台走出来,示意我们停下。他走到台前,我们三个站在他后面。他挥挥手,下面慢慢静下来。 老倪头先对大家鞠了一躬,再开口说: “这是我们的当家花旦,野玫瑰姑娘。这次因故未及时为大家演出,希大家见惊。今天她晚上只是与大家见见面,明天晚上她会给汉川乡亲献上她拿人精彩节目,希大家能为她捧场。” 我按杂技团的规矩,在介绍我时,我挪动着小脚,扭着腰,大幅度摆动臀部,大胸颤巍巍,蹒跚地走到老倪头旁边,自装扮成小脚,除了云步,我只能用这种姿态才可以走路,到舞台前沿,弯腰对观众行了个万福礼数。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掌声。在人群后面,不断有人往上跳,边跳边叫: “台上人听着。我们看不到野玫瑰,能不能叫她下来游街!” “下来!下来!下来!” 叫声此起彼伏,一浪高过一浪,最后变成整齐的纳喊。老倪头又挥挥手,待下面喊叫停顿,他高声说: “可以叫野玫瑰下来游街。你们要让过道!” 台下人互相挤着,不知该怎么办。这时冬梅指挥十几个小伙到台下,手拉手围出一个园形人圈。老倪头引导我下了台,倩芳和倩芬在旁边护着我进入人圈。我没想到是这样在大庭广众下,这样贴尽观众游街,这那是游街,纯是献丑,心里一百个不愿意,但身不由己。我只好跟着老倪头,这时我不能走云步,只好仍蹒跚挪着小步,摆动着臀部,扭着腰,颤巍巍慢慢往前走,向左右观众陪着笑脸,抱拳致谢。 看戏的观众越围越多,人圈越挤越小,杂技团十几个小伙拿出浑身解数,也只能保证我勉强移动步。好不容易在人堆中饶了个圈,从舞台左边下挨到右边。当我扶着台上伸下梯子往舞台上爬时,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。当我快爬上台时,一群年青人挤边来,将护着我的倩芳和倩芬挤到一边,他们挤到我身边,许多手伸上来,抓住了我的一双脚捏着。台上接应我的人急了,几个人抓住我的胳膊,一下拉上台,结果我穿的一双小鞋给拽脱了。抓到鞋的人兴奋的叫着,喊着,相互抢着往外挤,另一些人也去抢。我给吓呆了,软瘫在拉我人的怀里。台下有人高兴叫喊: “这小脚是真的,好软啦。” “是真的,开了眼了。” “……” 冬梅在台上一直在关注我,见意外发生,立刻吩咐将我架到后台休息。外面闹哄哄到午夜才停息。在冬梅给我卸妆时,她如释重负,笑着说: “这倪老怪古怪点子层出不穷,这招真绝了,他们做梦都想不到。这次周扒皮要栽斤头了。老姜他们那是老倪的对手。” 给这样一折腾我,脚又痛了。卸妆后,冬梅解开《金莲袜》和《金莲鞋》用一种草药水给我泡脚。又累又倦,在泡脚时我不知不觉睡着了。 天刚亮,常年晨练习惯,我又醒了。发现我躺在一张行军床上,冬梅和衣靠在我身边也睡着了。《金莲袜》和《金莲鞋》放在床的另一头。我不想惊动她,慢慢起身。但冬梅还是给我惊醒了,她揉了揉布满血丝眼睛,将我按在床上,按部就班地给我又锁上《金莲袜》和《金莲鞋》,给我换上一件白色真丝灯宠裤,将脚后跟和踝关节处用白绫缠好,再套上布袜,穿上一双浅绿绣花小鞋。她可能太悃了,安排好我后,打个呵欠,神个懒腰,倒在另一张床上很快睡着了。 看了脚上新装扮,我心想老倪老做事,滴水不露,太小心谨慎了,他不让我的小脚露一点破绽。我暗自苦笑,在杂技团多呆一天,我这双脚就得多受罪一天。现在天不冷不热,我穿上一件浅绿色真丝缎长袖连衣裙,将头发简单盘在头上,就在房间里锻练了一个多小时。早饭后老倪老笑眯眯找到我,讨论今晚演出。今天晚上我要被脚镣手铐,披枷戴锁,还要绳捆索绑。我最耽心有两点;按照剧情设计,有两个观众演员参加,不知安排什么人。从昨夜情况看,这小脚演出时间长了,人不一定坚持了,何况在束缚情况下,平衡更难控制。我要求明天不要上膝铐,待今后演熟练后再使用。老倪老头想了想就同意了,但对与观众互动的群众演员,他也不了解。他认为我的顾虑是有道理的,决定上午去拜访一下这次活动主办方,将观众演员定下来。他也担心周扒皮买通主办方,派他们那些熟悉杂技行家,充当观众演员为难我。 这次主办方主要赞助商是《汉川农科发展公司》上级集团公司,《华星农科集团》。由于这次周扒皮占了先机,这次主要赞助商老倪头还未接触到,他也在主动联络,但对方反应不是太友好。老倪头估计周扒皮做了工作,这事始终是他心结。见老倪头这个**湖都犯难,我更急了。若演砸了,杂技团前功尽弃不说,若同上次茜兰捉弄我一样,开不了锁,人受罪不说,脸面也丢尽了。老倪头和我搜肠括肚,也没想出好招。 这时倩芳冒冒失失冲进来找老倪头,说冬梅有急事找他,老倪头马上走了。倩芳结婚后,更是个晓舌又多话的女人,她坐在我前面滔滔不绝说起上次我和她在这里演出之事,我在为晚上演出犯愁,她对我讲那样多的闲话,我开始听了就烦。但我比她有函养,虽不高兴,仍耐着性子听。她喋喋不休诉说,突然她嘴里冒出个名字引起我的兴趣,就是我上次演出时认识汉川农科代表秦小风先生。不一会老倪头回来了,倩芳立马打住话头溜了,老倪头告诉我,冬梅与我们想到一块了,那就是观众演员问题。 如何联系到主办法,是当前最重要的事。我见老倪头也无计可施,我提出先找秦小风,我认为此人,还正派。老倪头想了想也同意了。我从手机里调出他留给我的电话。接通后,他从电话中听到我的自报姓名,非常兴奋,立马赶来与我见面。 在杂技团大蓬简易会客室里,老倪头陪我与他见了面。年青人就是一团火,见了我他兴奋得红光满面。他告诉我,他早就盼我们来演出了。老倪头大队人员一到,他就来打听我的消息。但只见到倩芳未找到我,非常失望。 秦小风还告诉我们,自我来汉川演过几次后,我这个野玫瑰名头家喻户晓,工作之余,大家还在谈论我的《空箱换人》,但目前为止,对其秘密虽有各种猜测,但都无法园满解释。 秦小风他们最感兴趣的,是那看似无懈可击严厉五花大绑是如何解开的,谁也摸不透。他们看了不少杂技团《空箱换人》节目,表现最多用丝巾反绑女演员双手腕,没有用麻绳进行这种真实五花大绑的,所以给大家印象特别深刻。 见秦小风知无不言,老倪头顺势了解今年插秩节他们安排。秦小风犹豫了一下,往四处看看,见无其他人,扫了我一眼,调皮地眨了眨眼,神鬼莫测地说: “这事上级公司不要我们过问,但内情我略知一二。不过野玫瑰姑娘要答应我一个请求,我才告诉你们。” 我有点鄂然,但想在这青天化日之下,他不会提出非份要求。看老倪头意思也要我点头。我只好说: “只要秦先生不强本姑娘之难,完全可以。” 他脸一红,犹豫一会,嘻嘻哈哈地说: “不会为难你。我只想看看,摸摸你的小脚,太不可思议了,太神奇了。以前我还没注意呢。” 我压根没抖到他提这样要求,本能地将脚缩了缩。想了想,这小脚本来就是为演出服务,给观众看的。但想到昨夜被强拽掉鞋子,就笑着回应说: “秦先生。就这要求?但我也有条件,不许脱我的鞋子。” “那当然。那当然!” 我将脚伸过去,他伸手一把捉住,离开座位,蹲在我面前,一边细看,一边用手轻轻捏。这金莲鞋用乳胶做的,触摸同真正小脚无区别。他玩弄一会,心满意足放下回到自己坐位,告诉这次活动内情。 原来周扒皮早打汉川插秧节主意,春节刚过,省集团公司总部一位副总在县公司领导陪同下,将周扒皮和老姜带到汉川镇政府,安排《明星杂技团》在汉川演出。今年的赞助由县公司一手承担,这事本来就定下来。后来老倪头又派人来,镇政府本想拒绝,但当地老百姓得到消息不干。对于县农科公司一手插到基层,秦小风他们也不乐意。老百姓图快活热闹,由于《野玫瑰杂技团》在当地有很广泛群众基础,强夺百姓之爱,会造成汉川农科公司与当地人矛盾。当地老百姓也公共表示,他们自筹资金,也要请《野玫瑰杂技团》,镇政府很为难,一边对外宣传老姜带的《明星杂技团》就是《野玫瑰杂技团》,一边又迫于群众压力接受老倪头,让他们竞争,这样双方都满意。同时,秦小风告诉我们,县公司插手这事,不单是《明星杂技团》做工作,主要是县公司的人早知汉川插秧节热闹,又逢《五一》小长假,公司职工都要来看杂技,所以今年插秧节是最热闹一年。他也认为,到目前为止,两支队伍表演都不错,技术一流,老百姓都很开心。但明星团队人多场面大,确实有人气,城里人爱看:野玫瑰团虽人少,但节目刺激,惊险,又多传统节目,农村人爱看,目前明星团略占上风。 看来这一切均在老倪头预料之中,他不置可否,点着头。我听了就沉不住气了,就叹口气说: “秦先生。看来今年是我最后一次到汉川了。我们这草台班子实力与他们差得太远了。”
秦小风笑了。他指了指我说: “野玫瑰姑娘。你若不来,那结局可能是那样。但是,你是造成天平最后向你们倾斜的一根稻草。你昨夜突然现身,那场面你看到了。当时我在外围接待县公司同仁,听里面人喊叫‘野玫瑰姑娘来了’,我们就往里面挤,把吃奶力气都拿出来了,连你们影子都没看到。散场时,议沦最多的是你独特小脚。尤其是城里来的小青年。由于昨夜发生这插曲,我想,今晚明星团也演不成了,他们们舞台要变成看台了。” 秦小风一席话令我松了口气,但演出压力更大了。尤其是观众演员还没定下来,是我一块心病。老倪头一直未开口,见周小川话讲完,他开门见山的说: “秦先生。你能否帮个忙,我想见见汉川插秧节主办方说话能算数的人,将今晚演出安排一下。” 秦小风笑了笑说: “没问题。我目前大小还是汉川科技公司副总经理。我马上去沟通。其实昨夜一闹,县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汉川来了个裹小脚女艺人,大家都想目睹你的芳容呢。” 晚上就要演出,秦小风知道我们着急,没坐一会就告辞走了。 他一席话让我们吃了定心丸。老倪头要我抓紧时间睡一觉,午饭后要我抓紧时间化妆,因为旦角化妆费时又费心。冬梅解开《金莲袜》和《金莲鞋》,我抓紧时间洗了澡,就上床休息了。午饭是冬梅送来后才叫醒我吃的,我边吃饭她边给我穿《金莲袜》和《金莲鞋》,饭后我漱口刷牙净面,一般晚上有演出时,晚饭只能吃一个鸡蛋,所以中午饭一定要吃饱。饭后又刷牙洗漱,上演时我要与观众近距离接触,口腔不能有异味。在脸部化完妆后还要嚼几片特制口香糖,衣服还要用特制香熏,女艺人对身体每个细节都要注意,要尽可能征服每个观众。 冬梅一丝不苟给我化妆,只到下午三点才化好妆,穿好戏服。接惯例,我又作了几个大幅度后滚翻动作,再由冬梅捡查头上首饰松不松动,衣服系服贴没有,以防在演出时出洋相。我们正忙着,老倪头急匆匆闯进来,阴沉着脸。他儿子从后面追进来,愁眉苦脸地问: “老爷子。这是为什么呀?你总要问个原因吧!” 冬梅一见父子俩垂头丧气的样子,脸色也变了,转过身问儿子。 “大宝。什么事呀?看把你父子愁的。” 老倪头说: “刚才镇里来了个人通知我们,今晚不演了,休息!” “那老姜他们演不?” “来人讲他们仍表演。” 大宝忿忿不平地说: “这肯定是周扒皮干的好事,买通了他们。” 听他们这样说,我也惊呆了。事情怎么会这样?但这样事是没我插嘴的份,我干急不出汗。冬梅焦急地问: “老倪。你没到镇里问问?” 老倪头叹口气说: “到汉川后,我一直想联络他们。他们总是冷泠的,今天推明天。这事我一直有预感。” 冬梅眉头一邹说: “上午不是来了人,说帮你联系吗?” 老倪头说: “那是倩兰的朋友。不知是不是吹牛糊弄我们的。” 老倪头这句话说得我坐不住了,我想了想,鼓足勇气说: “应当不会吧。那人是我在汉川演出时认识的,若需要我再问问他?” 冬梅说: “那你还不快联系,你看不见老倪也没招了,一定要查明原因。” 我拿出手机,拨通了秦小风电话。老倪头他们三个眼直勾勾地看着,我心里也七上八下也没底气。刚拨通,秦小风说他己到了,有事当面谈。 冬梅急急忙忙安排坐位,准备茶水。不到十分钟,秦小风风风火火由倩芳带进来。当他看到妆扮好的我时,眼一下亮了,都忘了接冬梅端来茶杯。我笑了,大声说: “烫了你了。秦—小—风—先生。” 这时他才发现失态了。冬梅己恭恭敬敬递上茶杯,他连说报歉,才落座。他气喘嘘嘘地说: “来迟了,对不起。我刚才县里赶来。上午我就去了县农科公司,正好汉川能在桌面说话的人都在。他们正在议今晚演出事。我到那儿,他们己作出安排。《野玫瑰杂技团》今晚停演,明星团仍照原计划演出,这事己委托镇里干部通知了,你们应该知道。” 老倪头爷俩点点头。秦小风端起茶杯喝水,老倪头对冬梅使了个眼色。冬梅会意地捣捣我,我知道他们意思,就强作欢颜地对秦笑了笑说: “秦先生。不知他的为什么要这样安排?能告诉我吗?” 秦小风对我扮了个鬼脸,放下茶杯,故作姿态,慢条斯理地说: “这样安排嘛……,还不是因为你。你打乱了插秧节最后一天安排。” 到现在,我们急的都火烧眉毛了,他还在耍我。我气呼呼地说: “你胡说八道。少拿我开心,小心……” 冬梅拦住我的话头说: “倩兰。秦先生是客人,不能这样。” 秦小风哈哈大笑。摇了摇头说: “这野玫瑰姑娘发脾气也好看。倪团长,我说得是实情。昨天野玫瑰姑娘制造了个大新闻,在信息发达今天,新闻不过夜,有人连夜将野玫瑰姑娘照片都发到网上去了。这事传到集团公司,在省里总部,总部领导都想下来看看。今天是周五,明天周六。为了等总部的人,所以你们的节目推迟一天。” “啊!……” 老倪头爷俩长长出了口气。秦小风继续说: “今天上午与你们分手后去了镇政府,找负责插秧节的副镇长,与镇里干部聊了聊。大家一致认为,野玫瑰姑娘昨这一搅和,老姜的明星团彻底没戏了。考虑到人家诚心诚意来帮我们办插秧节,也应当给面子,故让他们单独演一场,人之常情嘛。” 我彻底松了口气。对冬梅说: “冬梅老师。我们一下午白忙了。看来这妆要卸了。也罢,我真想好好休息一下。” 我话音还未落,秦小风急不可待地说: “不行。万万不能卸妆!我的话还未说完呢。我这次上你们这儿主要任务是接野玫瑰姑娘到县里表演的。现在农忙,县农科公司部分人员和领导要在家值班,不能离岗休息,非常想见见野玫瑰姑娘芳容,故派我来接。” 我听了吃了一惊,望了望老倪头。杂技团一般不单独派女演员外出表演的,秦小风也不与我们商量,就武断做出这样处定,己超出我们底线。 果然,老倪头低着头不作任何表态,冬梅和他儿子面面相觑,也不知如何应对。秦小风见我的如此反应,有点出乎意料。他补充说: “倪团长。你放心,演出费用我们会付的。” 这时老倪头才抬起头来。笑了笑解释说: “秦先生误解了。我不是这意思,这样仓促出演出,我们还没先例。这演出是大事,尤其是杂技魔术,事前要作充份准备,才能保证演出成功。” “野玫瑰姑娘不是己准备好了?大家主要想见见她,演什么都行,就同昨晚上一样,踢键子就可以了。” 老倪头一听此言,严肃地说: “那不行。要演,就要精采。我们卖的是技艺,不是色相。” 秦小风听了笑了,他郑重地说: “倪团长误解了。要漂亮姑娘,明星那边比你们多。他们的主演周园园就非常漂亮。请你们一定要体会我们的善意。” “好。就冲你最后一句,我们去。冬梅和大宝在家照顾,叫大家不要外出,越是最后,越要注意安全。我去收拾一下马上走。” 老倪头简单拾了一个包,就上了等候在帐蓬门口小汽车,与秦小风一块去县城。在路上老倪头与秦小风聊当地风俗农事,压根不提演出之事。我心里打鼓,不知老倪头葫芦里卖什么药。这演出是要我上的呀,一点准备也没有,怎么演:又没必需导具,倒底上演什么节目呀? 车在五点左右进了县城,直接开进县农科公司大门。我听秦小风介绍过,农科公司由计划经济时涉农部门:什么农药、种子、农机公司再加良种、农科所改制合并一个很大公司。办公地点是原县供销合作联社大院。车进大院,直接开到县供销合作联社小礼堂后门。他引导我与老倪头进了礼堂后门一间直通表演大厅办公室。考虑到我己化妆不便出门,他去给我们张罗晚饭。等他出去了,老倪头才将演出安排告诉我,我这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。 晚饭我没吃,仅喝了点水,独自在小办公室里闭目养神。老倪头与秦小风去就地取材,办必要导具。到晚上六点多,小礼堂开始有人进来,我己浓妆艳抹,不敢露面,只有秦小风忙进忙出。七点钟按约定开始演出了,秦小风将办公室通往小礼堂门打开。我对门口看了一眼,外面没有舞台,仅在灯光聚集的地方,有一块五米见方向大地毯辅垫在地上,那就是舞台。观众席是暗的,一时还看不见观众。我稳了稳自己情绪,将老倪头给我准备十几米长导具绳整理好,先抛出去,导具绳从我手中飞出,在空中伸开成一字型,快速落下:我立刻一个前滚翻,纤纤蛮腰越过下垂的绳,在半空伸手抓住,一只小脚落地时,将绳的中段将绳提起往上再一抛,绳合成双股又飞起来。这时我己稳稳落在地毯中央。观众席上先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,然后又响起一片掌声,为我的精彩亮象喝彩。我心里清楚,老倪头这样安排,不是要我人亮象,而是那双奇特小脚亮象。接着我跳起了绳舞,其中不断展示高难度软体动作,又赢得阵阵喝彩。我很兴奋,今晚我开了个好头。 绳舞整个套路演完,有十多分钟,这时身体己微汗,关节都活动开,这实际上也是个正式演出前准备动作。
跳完绳舞,小礼堂灯全亮了。我往四周一看,这小礼堂应当能安排三十多张席位的,但除了前而保留四张单人沙发外,其他坐位全撤了,密密麻麻挤满近百人:地毯周围,除留下通往办公室出台通道外,观众席地而坐,将地毯围得紧紧的。我将双股绳托双手托着,先深深鞠了一躬,环顾四周说: “女士先生们,晚上好。谢谢大家光临。我是《野玫瑰杂技团》倪倩兰,为了表演下面节目,我有点出格的请求,那位先生若会五花大绑,请他上来协助我完成下面节目。” 我话刚落音,原本安静的小礼堂炸开了锅,人们交头接耳,议论着,争论着。我仔细一看,下面女同志居多,等了几分钟仍不见人上来。 我有些奇怪,若在过去演出时,下面的人争先恐后跑上来了。等了一会,我终于明白,下面都是长年坐办公室的公司白领,我今天面对的是新的观众群体,不知老倪头安排节目,是否合乎他们口味。 下面仍无人上来,我也有点急了。就说: “大家不要有顾虑。下面先生随便上来两位,不会我可以教你。” 这时前面坐在沙发上五十左右女人,应当是个领导。她站起来对人群大声说: “保卫部的小郭和人力资源部小陈,你们是武警转业的,上去试试。” 有领导点名,两个年青人从人堆被推出来,还有不少年青男女打趣他俩,他俩面红耳赤地来到我面前。观众里不断传出尖锐口哨声和轰笑声。我将绳按表演规矩交给忐忑不安的两位男士,要他俩先检查一下这绳是否牢固。这绳是专用过油麻绳,看似非常粗糙,实则柔软滑溜,利于解缚:长度正好将我紧紧勒颈式五花大绑,略余十公分绳头。绳索的牢固是没问题,等他们检查好了,请他们告诉观众后,我将捆绑我的方式详尽介绍。最后我将绳中间打了个双股扣,穿过戴满头饰的头部,套在脖子上。 然后将颈子上双股绳拉到衣领上,项圈下,绳扣在后颈窝,两绳头从那里分开,顺两肩披下。我穿一身武旦戏服,衣袖将手腕包裹得很严实。我将背对着主台口跪下来,小郭和小陈开始缠我胳膊。这时台下突然安静下来,全场人全神贯注看着我们。我抬起头,一眼就看见老倪头站在办公室门口,对我做了一个满意手势。 在众目睽睽下之下,这两个小伙子还挺认真的,一板一眼地用力捆起来。我也用暗力与他们相抗,当他俩一个托着我反剪双手,一个用力收绳时,我故意叫了一声,往旁一歪。这时周围观众也叫喊起来,他们一分神,我将绳又挣松了一点。最后打绳结时,我感到捆得虽很紧,但脱缚一点问题都没有。 绑好后,他俩将我拉起来,我面对观众说: “现在。他们已用最严厉的五花大绑,将我束缚了。我还要请两位先生再检查一下,捆得牢不牢。” 他俩又认真地检查一遍完毕后,我自己也装模作样挣扎一下。对他俩说: “两位先生捆得结实不?你给大家一个交代。” 他两同时点点头说: “绝对结实!” 我转动着身体展示给观众后问: “紧不紧?” “非常紧!” “若没有别人帮助,我自己能解开不?” “不可能。你绝对自己解不开,除非用剪刀,那样的话,绳也断成几节了。” “好。谢谢两位先生帮忙,把我用结实麻绳,紧紧五花大绑,谢谢了!” 他俩退下后,我又沿地毯四边贴过观众缓缓走一周。遇到好奇观众扯着背后绳头要细看时,我随时停下脚。这时老倪头扛出一条长橙,长橙一头用螺丝固定他带来内衬不锈钢主技的玫瑰绢花。当我绕地毯一周后,他拿出牙托,塞进我嘴里。长橙有花一头对着观众,他骑坐在另一头,保持长橙稳定,必要盯时对我保护,防止意外。 我进行一次深呼吸后,用牙托咬住花心处不锈钢突出花枝,双脚轻轻一跳,倒立起来。稳定后,我又吸口气,胸住前挺,腰往后弯,双脚先分开,身子稳定后,再慢慢并在一起,伸过头顶,最后臀部压在头上。这姿态刚进杂技团,在桃红皮鞭的淫威下,早已练成,现在是牛刀小试了。当姿式定型后,我扭动身躯,缓缓逆时针方向旋转。这时下面突然响起暴风雨般掌声,我又顺时针方向旋转一周后,才缓缓下来,空中含花节目表演结束。 空中含花节目结束后,老倪头撒掉橙子,拿出一件厚披风,将正反两面反复对观众展示后,披在我身上,在脖子上用带子系牢,长度到臀部正好挡住我五花大绑身子。他带我绕场一周后,往上抛出一只键子,迅速退场。我盯着键子,当它快落地时,用小脚轻轻挑起来,开始踢键子节目。我翻腾,跳跃,用各种式样踢着键子。实际上,我己开始解缚,不到三分钟,我踢键子套路还未用完时,除套在脖子上绳无法拿下,绳索仅松松跨跨缠在身上,我己完成脱缚。踢键子套路走完,当我突然将手从披风中伸出,接住上面落下键子时,下面观众还没反应过来,我收拢脚步,用手解下披风抛在地上,下面观众才如梦初醒,先是“啊”了一声,然后议论纷纷,最后才报以掌声。这时老倪头才宣布表演结束。 台下四位领导上台来,与我们亲切握手,表示祝贺。 到底是文化层次高的观众,虽意犹未尽,但没人上来围观,对我动手动脚,有序地退出小礼堂。当最后一名观众离开时,我与老倪头才回到办公里,整理好导具打好包,秦小风就来了。我没带衣服和卸妆用品,老倪头又惦记着家里,就催促秦小风抓紧时间赶回汉川。一路上秦小风还在兴致勃勃评论今晚演出,老倪头一声不响,我只好与他答话。秦小风坐在副驾驶员位置上,一路上他都转着身子面对我说话,谈了一阵后他突然指着我的脖子说: “倩兰姑娘。你脖子上套的项圈,我怎么看都与别的姑娘不一样?” 他这句话一下戳到我内心痛处,这是当初泾南市《雄风饭店》焦总给我留下令我耻辱的性奴标记之一,上面还刻有《雄风》的英文单词,它紧紧匝在我脖子上。我想了好多方法都未取下来。这项圈不知用什么合金制成的,非常硬,又紧贴人体最要害的颈部。虽不影响生活,但要弄断它,谁也不敢下手。它又粗,压在锁骨上,我的演出服都是中式立领衣领,包不住它,只好露在衣领外面。他这一句弄得我面红耳赤,一时还不知如何解释,情急之下反攻为守问: “这项圈也很平常,它那点与别的姑娘配戴的不一样?” “一般项圈都是一根粗一点银丝,两头绞合变成双股,而且能伸缩,松松套在脖子上:而你的仅一根金属扁棍弯曲成,比其它项圈几乎粗三、四倍的。我始终在观察,没发现有结头的地方,应当是完整的金属环。而且上面还附有一个小金属环,你为了掩饰它,将它藏在颈后面。今晚表演时,那带小环部分滑到胸前面,我才看见它。所以,我认为它不是项圈,而应当是钢环,从表面看应当取不掉。自我认识你后,始终发现套在你脖子上,我的话没错吧!” 这个秦小风确很精明,他己看出这不是姑娘佩戴的首饰,而是限制人自由的刑具,但他讲得含而不露,我自然心知肚明。就故意漫不经心地说: “这项圈是我表现节目的导具,自然不是普通项圈了。秦先生。今天你为什么不上台做观众演员,过去你表现很不错呀?” 我故意将他的关注点从令我尴尬的问题上引开。果然他无可奈何地说: “在上级公司,我怎么会这样做,那会留下不好印象的,我可不是当年爱冲动的小青年了。” 不过秦小风的话提醒了我,我是艺人,经常在大众面前亮象。看来关注这奇特项圈人绝不会是他一个,还不知其他关注的人怎样看待,万一有黑道人发现透给雄风饭店焦总,那可是大麻烦,想到这里我忧心忡忡,应当采取一些防范措施。 从此以后,无论何时何地我在脖子上系一条丝巾来遮挡它,在杂技团表演时丝巾花梢些,平时素雅些,以免别人想入非非。晚上十点多,我们就回到汉川。中学里仍人来人往,看老姜他们演出人仍不少,不过公路边小汽车少多了。 我们帐蓬门就在学校体育场西南门,门口有十几个小伙子在值守,不要闲杂人员靠近帐蓬门。门口演出节目牌上写:《今晚暂停演出》。尽管这样,体育场这西南门还是三五成群聚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,见我们回来,门口值守杂技团小伙子立刻围上来。将尾随过来闲杂人员挡在十多米外,迅速将我接回帐蓬。冬梅也迎在门口,与老倪头边走边谈。我回到自己休息处,卸妆换衣。外面虽嘈杂,帐蓬里很安静,女演员都睡了。我卸完妆就睡了,我太累太悃了。 清早我就醒了,这是多年养成习惯。起床发现《金莲袜》和《金莲鞋》都脱了,一盆有草药味的泠水放在旁边,这是冬梅昨夜给我双脚做了护理,我睡得太沉,都不知道。老倪头夫妇在练艺上对我严厉得近似残酷,但生活上关心不亚如父母,我非常感动。这也是我从内心对他们,又惧怕又亲切的原因。 午休后杂技团是最活跃地,“倩”字辈演员都喜聚集在我这里,因为只有我和倩芬是单身住在一起。她们七嘴八舌谈昨天晚上的事。原来我与老倪头走后,虽白天己广而告之,今天《野玫瑰杂技团》停演,但外面聚集的人,都少吵吵嚷嚷要野玫瑰姑娘显身。冬梅很紧张,将女演员全赶回床上休息,集中小伙子守外围和大门。农村人平时缺少文艺活动,来看老姜他们演出的人也不少,他们演到夜十一点才休息。演完后就拆演出大蓬,连夜搬家了,早上,中学体育场已空荡荡的了。 午饭后,老倪头将年青人集中起来,按昨天下午老倪头在演出前与“插秧节”主办方达成协议,将演出舞台重搭在体育场中心足球场上,整理导具,做演出前的准备。足球场上舞台一面是与后台相接的幕布,其他三面摆上椅子,安排省里和县里客人,其他观众则安排在四百米环型跑道外围和四周看台上。早早吃过晚饭,大家就开始化妆。杂技团知道今晚演出的特殊意义,个个信心十足,磨拳擦掌,力争演出最高水平。下午四点不到,有不少观众来看台占位子了,不到六点,体育场人山人海,这偏僻农村圩区来了这样多的人,少讲也有一万多人,比往年演出多了近四、六倍的人。连公安都惊动了,抽调不少警力来维持秩序。午饭后,外地车辆陆陆续续开到镇上,在交警和当地民兵指挥下,汉川这小镇凡是能停车的地方停满各种车辆,几条通往外地大小公路路两边车也停满了,延伸有一公里。无论是老倪头夫妇,还是杂技团年青演员,虽也经历这样大的场面,但今天是原杂技团解体后,倪家班重回民间演出第一仗,意义重大。看这火暴场面,心里反而捏一把汗,同大伙心情一样,我知道在今晚演出时我肩上担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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